……抑此但可云从情上说心，统性在内。

但是在壶子的指示下，列子看来是真正找到了通向大道（而不是小技，譬如御风而行）的门径。正是在这个地方，思想者之间的互相同情出现了。

庄子这里用有待来表现这种依赖，也是他对列子主要的不满之处。外杂篇中的某些记载固然不必太当真，但是庄子过惠子之墓，而感叹自夫子之死也，吾无以为质也，应该可以被看作是真实的情形。而且他更把虚由道落实到人的心灵之上，提出心斋之说，并以坐忘来指示具体的实践途径。在哲学史上，杨朱第一个站在生命的一面突出了生命和外物的矛盾，这使他成为庄子的先驱。这种思想上的联系应该是庄子有限度地肯定列子的主要原因。

老子的道、他的无为、他的为道和为学、他的有之以为利，无之以为用、他的名与身孰亲？身与货孰多？等等，在庄子中都留下了重重的痕迹。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定乎内外之分。但是庄子的名学，却也有建设的方面。

东里面便含有西，是里面便含有非是。如今便有大多数人不认这话了。万物如此，是非善恶也是如此。厉与西施，恢恑憰怪，道通为一。

……故曰：盖师是而无非，师治而无乱乎？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者也。庄子的人生哲学，只是一个达观主义。

所以《养生主篇》说老聃死时，秦失道： 适来，夫子时也。故善吾生者，乃所以善吾死也。又因为语言往往有许多不能免的障碍陷井，以致儒墨两家各是其是而非他人所是，各非其非而是他人所非。故说：彼出于是，是亦因彼。

不忘其所始，不求其所终。阴阳于人，不翅于父母。如今的人，只是不明此理，所以生在20世纪，却要去摹仿那四千年前的尧舜。（《齐物论》）以明，是以彼明此，以此明彼。

由此观之，争让之礼，尧桀之行，贵贱有时，未可以为常也。方可方不可，方不可方可。

庄周是一个旁观的人，见了这种争论，觉得两边都有是有非，都有长处，也都有短处。以上所说，意在指点出庄子名学的一段真理。

反复相明，则所是者非是，而所非者非非。原载《中国哲学史大纲》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年版。……帝王殊禅，三代殊继。但是如何才能见到事理之全呢？庄子说：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，则莫若以明。西方古代也尚男色，哲学大家柏拉图于所著《一席话》（Symposium）也畅谈此事，不以为怪。以有涯随无涯，殆已（《养生主》） 计人之所知，不若其所不知。

非非则无非，非是则无是。何须人力去改革呢？所以说： 与其誉尧而非桀也，不如两忘而化其道。

因其所小而小之，则万物莫不小。（同上） 因为所见有偏，故有争论。

不过我们知识不够，不能处处都懂得是什么作用罢了。尧未必是，桀未必非：这种思想，见地固是高超，其实可使社会国家世界的制度习惯思想永远没有进步，永远没有革新改良的希望。

又如古人言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，又说不可一日无君。他的学说实在是社会进步和学术进步的大阻力。天地与我并生，而万物与我为一。庄子名学的精义全在于此。

自彼则不见，自知则知之。依我个人看来，庄周的名学和人生哲学都与这种完全天然的进化论很有关系。

况且那时儒墨之争正烈，自然有许多激烈的辩论。世上无不变之事物，也无不变之是非。

彼且为无崖，亦与之为无崖。今用图表示如下： 这就是庄子说的彼出于是，是亦因彼。

《德充符篇》说： 自其异者视之，肝胆楚越也。海智尔说人世的真伪是非，有一种一定的进化次序。所以说：道行之而成，物谓之而然。《经说》曰：谓，非谓同也，则异也。

今一以天地为大炉，以造化为大冶，恶乎往而不可哉？ 又说子桑临终时说道： 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。《经·下》说： 谓辩无胜，必不当，说在辩。

唯达者知通为一，为是不用而寓诸庸。彼近吾死而我不听，我则悍矣，彼何罪焉？夫大块载我以形，劳我以生，佚我以老，息我以死。

庄子的名学和人生哲学，都只是要人知道万物皆一四个大字。父母岂欲我贫哉？天无私覆，地无私载，天地岂私贫我哉？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。